归时说 1~2
楔子
北京的拍摄场地里，工作人员忙碌地跑来跑去，白光射灯调着角度，人声嘈杂，光线忽明忽暗。
“小凯高考结束之后明显通告跑得多了啊？”对面坐着的人堆了满脸的笑，看着很和善，下半张脸却浸在阴影里，显得那笑容暗沉又虚浮。
“对，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在北京。”
“来北京这么久也没跟哥说一声！那今天晚饭就由我招待了，吃完饭我们再去……”
“陈哥盛情心领了，可是晚上还有一部电影要试镜，已经和导演约好。”
“这样啊，那等下次吧！反正我们见面的机会多得很！对了有个小事跟你说下，我们杂志过两天想要一个专访，不用多少时间的事……”
“哎陈哥，你懂得，这可不归我管。”王俊凯朝任姐姐比了比，“经纪人姐姐说了算。”
他实在懒得应付这种利益往来的事，最近的商演和通告多得让他心累，形形色色的人物嘴脸更让他怀念话筒和吉他。
对面那人还想说下去，“叮咚”一声，王俊凯的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他正好有借口结束话题。
刚摸出手机，经纪人就在远处大声叫道：“小凯，来对一下流程！”
“就来！”王俊凯喊话回去。他瞟了一眼手机。外头天阴得很，乌云在天空拉着密密的帘，勉强能看出锁屏上显示是肖榭发来的微信。
肖榭？王俊凯想了想，拿着手机边走边点开。
千里之外的重庆，肖榭正盯着手机眼睛眨都不眨。她脸色酡红，手撑着额头，身边是吵闹喧哗的同学们，音浪强得快把人晃到地上。
“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喝！……不行，喝这么点不行，你得喝完！我三年里可借你抄过几大本作业了啊！”
“抄作业算什么？要没我长跑拉着你，你体育成绩能及格？”
“嘿你还算起账了！大家评评理啊！”学习委员拽着体育委员的领子，“大家说，我这些年帮他的多不多？他欠不欠我的一杯酒？就说帮着给隔壁班班花写情书，两沓信纸的情书啊！当时恨不得跪下叫爸爸，现在忘了？”
他捂着脸做痛心状，“家门不幸……”，被体委一拳锤上去。
众人立刻在心里刷起了满屏“yoooooooo~”的弹幕。
“作为十年后的文坛之光，我写的那都是一字千金！”学委骄傲地宣布。
“最后人家小姑娘不还是没看上他？”围观的群众们“切”了一声。
“那是因为小姑娘心有所属，看上了王俊凯！”学委愤然道，“喜欢上王俊凯那个级别的人，是几封情书能打动的？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一听到文言文掉书袋众人就嘘声一片。不过隔壁班那个中分长发大眼睛的班花，一直以来高冷得像海拔8000米的高岭之花似的，让人望而生畏，原来是看上了王俊凯，这个八卦还是颇有谈资的。当即大家就自动以三四人为行动小组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哎你们先听我俩说啊……”学委急着去挽留观众。无奈众人一心沉浸在班花和王同学的八卦里，没人理他。只得和体委杯子一敲，“算了，一起喝吧！”
大家叽叽喳喳地回忆往事。
“王俊凯嘛，三年里全校看上他的姑娘可以组两个实验班了吧！”
“而且是按颜值来划分的实验班……喜欢这小子的女生，一个比一个好看！”
“长得帅身材好会唱歌跳舞棒了不起啊？！”
“耿直中二校宠凯宝了不起啊？！”
“怎么混进来两个脑残粉……你们俩滚！”
“少来了，大家说句实话，你们都喜欢过王俊凯吧？”
“我们凯宝辣么可爱当然喜欢了！”
“今天最后一次同学聚会了，他居然说什么北京有拍摄，就放了我们鸽子！下次回来一定不能饶了他！”
“不饶他！”
肖榭全程就坐在桌边看着。她想，今天就算是散伙饭了，高考也考完了志愿也填好了，还有什么下次啊？同窗三载，一朝各奔前程，从此山高水长，“再见”知他何时见？
喜欢王俊凯这件事，她们已经可以毫不在意地笑笑说出来，因为知道所有可能都终结，故事已经落幕。
她的视线回到聊天界面，那是她五分十三秒之前发出去的一条信息，“在忙么？有话给你讲。”
发的有点冲动了，她现在慢慢开始后悔。
手机突然震动，她手一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吃惊。对话框浮现一条新信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在拍摄。”
肖榭用手狠狠按了按太阳穴，她头有点晕，需要刺激一下才能应答地尽量得体。她打了几个字，“那等你拍完我在找……”
这时她发现“在”是个错别字，应该用“再”。王俊凯这家伙有轻微强迫症，错别字是不能忍的。
她按了删除键重新打字，忽然又想起来王同学是“在”“再”不分的，这也算是他与错别字斗争中的漏网之鱼了。她于是又觉得没必要删改，可是删除键已经按了，这一番心里纠结，输入框里删得只剩了“那等你”三个字。
为了个错别字这么婆婆妈妈的，肖榭叹了口气，真是丢脸，只好从头再打。王俊凯那边却已经发了消息来，“我过两天就回来了，事情很重要的话，等我回来讲。”
等他回来讲？
肖榭今天的反应太慢了些，王俊凯又是一条消息来，“等我回来可以当面讲，方便一点。”
啊……怎么回复呢……肖榭此时恨不得卸了微信装死。她其实并不想和王俊凯见面讲什么话，或者说，根本不敢特地找王俊凯见面讲什么话。
一开始就不应该发这么一句过去。欲说还休遮遮掩掩的，其实不是肖榭的风格。今天真是丢脸。
同学们已经闹得越来越起劲。所谓寒窗苦读十二年。尤其是高三，辛苦是实打实的。一群刚摆脱学业枷锁的孩子，只觉生活如此美好，阳光如此灿烂。过往的清规戒律统统打破，像个仪式一样，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已经告别过去。
比如把教材撕个干净，比如倒了满杯的啤酒大口大口地喝，比如公然给小女朋友打电话。
总之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我解放啦！”
这是每一个天朝少年必经的阶段吧。虽然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们会遇上更多的迷惘，更多的困惑，成人世界并不如他们想象的有趣，他们总有一天会满怀感触地回望寒窗苦读的年少时光，单调也单纯，清淡也青春。但此刻，他们有着无限的热情，无限的憧憬，飞扬的心绪连窗外的白鸽也追不上。
最能闹腾的老朱已经喝多了，扶着桌子走得歪歪扭扭的。有人要去扶他，一挥手，“别碰朕！朕没醉！”
还没说完呢，“咚”的一声，跪倒在了椅子前面。好巧不巧，这正是肖榭坐着的椅子。
众人哄然大笑，饶是肖榭正苦恼怎么回复王俊凯，也不禁笑着拉起他：“爱卿平身吧。”
这句话一出口，她一怔，想起某个中二少年也特别喜欢说这句话。
老朱还死撑着：“我没醉，我还会算数！cosπ/6等于1/2！”
“算错啦！”大家喊道，“sinπ/6才是1/2呢！”
“没错！我没错！”老朱慢慢站起来，看着肖榭忽然问道，“你才醉了吧？”
“轰隆隆”
刚才就一直阴沉的天气，终于下起雨来。总策划一挥手：“把灯全开了！”
霎时间室内灯火通明，刺眼的白光绽放在每个角落。窗外乌云暴雨笼下的阴影被彻底驱赶。
“化妆师补妆，准备拍！”
王俊凯看了眼迟迟没有回复的微信界面，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忍着不适让化妆师用刷子海绵在他脸上拍来拍去，然后走到了镜头前面。
“很好！换个姿势！perfect!再来一个！……”
他训练有素，熟练地摆出各种造型，即使是拍惯了国际大牌的摄影师，也是边按快门边赞不绝口。
陈哥正和经纪人相谈甚欢，间或往王俊凯那里看一眼，夸道：“小凯真是越来越帅气了。最近听说有个代言……”
“没什么事，就想问你要几张签名专辑，凯哥可还能赏个面子？”
肖榭最后敲下这么几个字，点了发送。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不知道该轻松还是失落。
【1】等我回来再慢慢算账，每张五元，支付宝微信红包凭君任选。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是几千年来中华人民智慧的结晶，也在高一十九班的同学们身上得以印证。
早读课上，以小伍为代表的一大帮人采取思考者流派的睡姿，左手单手撑额，右手假模假式地拿了本语文书晃啊晃，头低着，偷偷梦会周公。也有同桌阿言这种，一手拿书一手撑脸的，把自己的脸捧成一朵花，闭着眼宛如花中睡美人。像老朱就比较异类，一个妩媚的贵妃醉酒式，直接枕着手臂横趴在课桌上，仗着前桌奶哥一米九一的天然屏障，形成完美掩蔽。
肖榭也眨着眼睛昏昏欲睡。不过她比较有毅力，依然强撑着睡意，坐的端正。后座秀秀用笔戳戳了她的背：“肖肖你再坐直点挡高一点OK？反正你不睡，我先睡为敬。”
肖榭咬牙切齿地小声道：“够直了，再要高我只能站起来了。”
半晌没有回音，她偷偷回头看了眼，原来已经睡的不省人事了……这是昏过去了吧！睡着得这么快？
肖榭惦记着昨天没来得及做的地理题，就趁着老师不注意悄悄对阿言说：“地理卷子给我下。”
阿言轻应了声，在抽屉里翻了半天，修正液水笔直尺“丁零当啷”地响动了好久，终于扯出来一张试卷递给了肖榭。
肖榭鄙夷道：“昨天刚做的卷子就找这么半天，你桌子里是有黑洞吧？”
阿言看了她一眼，坚定地说：“我今天就理课桌。”
“帮我护法啊，我开始借鉴你的智慧了，老师过来了推我一下。”
“抄就抄了费什么话……”
肖榭奋笔疾书，选择题抄起来就是快，20道ABCD哗哗哗十秒钟就搞定！等等……20道？不是一共30题么？
“你没睡醒吧你给我的是前天的卷子！”
肖榭生无可恋。
阿言打着哈欠往她手中放了支修改液。
20题全抄错了，都用修正液改过来的话，这也太明显了吧！当苏世延是傻子啊？
“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啊！我抄了你的作业就是你的人了！”
阿言揉揉困得迷糊的眼睛：“大清早碰瓷呢？你别吓我我可是有支付宝赔付险的人。”
“有没有建设性意见啊啊啊？！”肖榭急了，阿言一脸淡定地撇撇嘴，“找地理课代表再要一张不就是了？”
“你就是地理课代表谢谢。”肖榭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人设。
“对哦……你等等……”
又是一阵“丁零当啷”，肖榭满含期盼地看着阿言抬起脸对她说：“没有卷子了。”
“……那怎么办……”
听到阿言拿出她压箱底的妙计的时候，肖榭一瞬间愣了，这样也行？
“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
“而且你中午拿你的卷子再给复印一份不就好了？把这几个ABCD涂掉，复印出来就和新的没区别，跟人家道个歉就是了。”
“好像……也有道理。”
“快动手吧小同志，别犹豫了。”阿言拍拍我的手背，一脸深藏功与名的淡然。
之后顺利交上了作业，肖榭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安安心心地上课。等到第二课下课，突然苏世延过来把她叫到走廊上。
肖榭本来就是做贼心虚，看到苏世延腿先有点软。不过她面子上撑得不动声色，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她也不是不愿意好好学习，唯独地理这门，她就是学不进去，看课本就像看天书。其他各科都可以用优秀来形容，地理却怎一个渣字了得。
苏世延盯得她心里发毛：“昨天的地理作业难不难？”
肖榭避重就轻：“还可以吧……就那样啦……”
“不难还要抄别人的？”
肖榭大惊失色：“老师我……”她脑海中飞快掠过那张试卷，她改过了几个答案，也改过了论述题的语句……难道是名字抄成了阿言的名字？没有啊，自从上个月有一次名字抄错了之后，她就再三注意，不会出问题才对啊。
“你学号抄错了。”
“啊……”肖榭咬着嘴唇，尴尬得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她绞着衣角想不出来该怎么应答，一转眼却看到有个人影从楼道里走上来，穿着黄色校服，袖子捋到手肘处，刘海一晃一晃的，背个大大的黑色书包。
“你说你其他科目都学得好，就地理不肯学，是跟地理过不去呢？还是跟我过不去？啊？”
苏世延声音放的有点大，肖榭注意到走廊里同学们认识不认识的都纷纷侧目，那人也抬头看了过来。原来是我们的班宠，王俊凯同学。
有点丢脸啊……好吧是很丢脸。
中学时候的女孩子，谁愿意在一个俊朗干净的男生面前，被训得狼狈至此？
苏世延也看到了王俊凯，他走过来笑着和苏世延打招呼：“苏老师好。”
“快进教室吧。”
王俊凯点点头走进教室，眼睛还有点红，嘴唇也不是很有血色。他请了两天假去录节目，估计昨晚是坐深夜航班回来的，早上才晚了两课来。同学们上高中以来这两个月，都看得很习惯了，肖榭也视之如常。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自己端正一点态度，我以后再找你谈。”
“好……”肖榭耷拉着脑袋走回去。她想了想，先走到王俊凯那里，他正在整理这两天发下来的空白试卷，桌子上堆得小山一样。
“不好意思啊王俊凯，你昨天的地理试卷被我借走了。我自己那张不能用了，课代表那里也没有多的卷子，我就先拿了你的，中午就去帮你复印。”肖榭说的真诚又温和。
“哦没事。”王俊凯摆摆手，他半开玩笑地说，“下次没卷子了再来拿，管够！”
肖榭也笑了笑：“那先谢过凯哥了。”
一周后的机场休息室，王俊凯带着黑色口罩戴着帽子坐在那里，帽檐特意压低了，刘海压到了眉毛以下，挡住一点眼睛，却还是对闪光灯的扫射无能为力。身边围了密密麻麻几圈人，像是训练过一样，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动作：举起手机，拍。
他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划拉几下，看到肖榭给他发信息：凯哥，借张卷子救命用！日后必有重谢！
王俊凯心里笑了笑，肖榭是那种看上去清秀又聪明的女孩子，王俊凯过去两个月的认知中，她也只是在网上聊天稍微活泼一些。他们俩没有多大交集，肖榭不是和男生容易混的熟的类型，王俊凯的脑子里则充斥着满满的音符舞步新番和高中知识点。他根本没记得苏世延那天对肖榭大发雷霆，也没记得她低头难堪的样子。
当你对一个人不上心的时候，你并没有多大心思去探讨她的欢喜悲伤，也不在意她的性格模样。于是他随意地回了条：好啊，等我回来再慢慢算账，每张五元，支付宝微信红包凭君任选。
【2】他确实是个不平凡的人吧。
十一月的重庆已入深秋，天色黑得越来越早，早晚露深寒重，来来往往的人穿上厚重的大衣，衬衣领子扣到最上一颗。
肖榭本来每天是自己坐地铁或者公交上学放学的，现在天凉了，父母大人一合计，还是接送比较放心。 肖榭答应了，却告诉爸妈送到校外五百米处就行，不必再往前走，车多人也多。
学校的作息表从夏季的换为春秋的，午休时间缩短。本来趁着午休去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们没了作案时间，一个个蔫得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脸上灰暗得不得了。期中考试也近在咫尺了，感觉整个教室都笼罩着紧张又低沉的氛围。
下午第一课，老师简直就是一粒行走的催眠药，中午没睡够的同学们恨不得拿直尺撑着下巴听课。苏世延偏偏还喜欢上课提问，一问一冷场。
不过当我们的抢答小王子王俊凯没有出去跑通告的时候，还是可以给苏世延捧个场的。
“全球岩石圈共分几大板块？”
“六块！”一个坚定又自信的声音。
“对……东非大裂谷是水平运动造成还是垂直运动造成？”
“垂直运动！”一个坚定又自信的声音。
“错！是水平运动……冰岛气候是什么类型？”
“温带海洋性气候！”一个依然坚定又自信的声音。
“对，是温带海洋性气候。每年九月到次年三月，有机会在冰岛观赏到极光现象，极光是由来自地球磁层和太阳的高能带电粒子流使高层大气分子或原子激发或电离而产生……”
救民于水火，王俊凯你辛苦了……肖榭在功劳簿上为他记下一笔。
唯一能稍稍放松的也就是几堂音乐课体育课了，简直是万绿从中一点红。
这天又到了周三，上午有一节音乐课。上堂数学课刚一下课，大家就像约好了一样，“忽”地一声全跑出教室去向音乐室，风卷残云一样走的干干净净。
留了教数学的许老师一个人还楞在教室里，半晌才反应过来，磨了磨牙：“这帮小兔崽子！”
肖榭拿了瓶酸酸乳边走边喝，落在最后。
校园里落叶飘飞，清寒的天气，泼洒下的阳光更显得暖意融融。男生们在前面边跑边打闹，小姑娘们挽着手叽叽喳喳说着小道八卦和烦心事。
王俊凯跑在最前面，就他顶着个西瓜头，头发被风吹得最飞扬飘逸。还是穿着最平常的黄色校服，外面套了件黑色休闲外套，袖子不怕冷地卷到手肘。不知道他跟奶哥说了句什么，奶哥笑着过来想锤他一拳，他反应敏捷得不得了，一闪身就躲过了，倒叫奶哥扑了个趔趄。凯凯小朋友这下笑得虎牙都在风里蹦蹦跳跳。
肖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目光也不由得集中在他身上。
突然她脚上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像是一张校园卡。肖榭捡起来想看看姓名和班级，结果一眼就撞进一张刚才还在她眼前笑得开心的脸。王俊凯的？肖榭抬头看看跑得欢快的王俊凯，觉得就他这个兔子一样蹦跶的劲儿，校园卡不掉出来才奇怪吧……
肖榭想着一会儿到了音乐室再还给王俊凯，就继续晃晃悠悠走。没想到失算了，踏着铃声走进了音乐室，别人都已经三三两两随便找位置坐好，她跑到王俊凯旁边拿着校园卡给他，还没说清楚，音乐老师就拍拍讲台：“赶紧坐下来，上课了！”
肖榭再找位置也来不及，正好王俊凯身边有个空位，就慌忙坐下来，“刚在路上捡的，你掉的吧？”
王俊凯扫了一眼背面路飞的卡贴，一摸口袋：“哇，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谢谢你送回来哈。”
“没事。”肖榭笑笑，“关爱走失儿童人人有责。”
音乐课嘛，就是带大家欣赏一下高雅音乐，这节课讲的是校园歌曲，老师就开始点名让同学唱歌。
作为王俊凯的同班同学，这时候齐刷刷地开始卖队友。点到名也死皮赖脸地不唱，一口一个：“老师让王俊凯唱！”“老师王俊凯说他要唱！”还有的干脆开始哼起青修来，“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闹得王俊凯脸都红透，给身边几个胡闹的朋友一人踹了一脚。
肖榭毕竟不熟，还不好意思出声起哄，但鼓掌表明立场。
“喂你也跟着闹……”王俊凯彻底无力了，四面楚歌，缴械投降。
“看粉丝们这么热情，那王俊凯你来吧。”老师早听说过这个小爱豆，很好奇他究竟唱歌实力如何，开着玩笑叫他上台。
真轮到他了，王俊凯也不扭捏，起身走到台上去。老师也不知那根筋碰错了，居然还提供道具，拿起旁边放着的吉他问他：“会不会弹？”
台下男生们鼓掌鼓得屋顶都快掀翻玻璃都快震碎，这种热闹不看是孙子。巴蜀的小姑娘也从来都和矜持二字无缘，眨着星星眼纷纷大声起哄“凯哥来一个！”，有人已经偷偷拿出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打算录像。
王俊凯点点头把吉他拿过来，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报幕：“那我给大家唱一首，那些花儿。”
大家很给面子地鼓掌喝彩，简直像个小型歌友会。
肖榭从脑中调了会儿记忆，才想起《那些花儿》是一首什么曲调的歌。作为零零后，这首歌的播放频率毕竟还是低了点，说起来，这个年代最红的校园歌曲，可能真的是青春修炼手册：立意积极向上，而且曲调十分欢快明朗……家喻户晓耳熟能详。
王俊凯往台上的木椅子上一坐，吉他搁在腿上，偏着头调了两下琴弦。简单的动作，却一下子就有了迥乎不同的姿态和气质。刚才那个打打闹闹的虎牙同窗不见了，面前的这个少年，展示出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穿的还是校服和黑外套，没有上妆也没有打理头发。肖榭却突然可以想见王俊凯作为一个歌手站在大舞台上的景象。
他确实是个不平凡的人吧。
这个念头乍然浮现脑海，肖榭此时像是身处满室的热闹熙攘却独自饮下一杯透心凉茶。她本来全心期待，像所有起哄的同学一样等他开唱，突然就心里泛起点落寞，看着王俊凯低头弹响第一个音符。
王俊凯小的时候唱过一次这首歌，那些花儿。小的时候嗓音条件好，经喊，高音能飚上几个八度也不带喘的。变声癌晚期的王俊凯偶尔想起那时挥霍着嗓子的自己，总是万分惆怅。
不过那时候唱歌只是唱歌，那些词句说的是什么，为什么旋律在这里低回在那里高亢，这些不是他考虑的事，或者说他也实在体会不出。只要音一个个地唱准没错，就万事大吉。
这首歌王俊凯当时练得很认真，一遍又一遍，记忆到现在依然清晰，旋律张口就来，也不用看词看谱。不过时隔若干年，他又经历了很多事情，疑惑很多也懂得很多，歌曲唱出来自然是很不一样的。
年岁过起来，真是容易得很，弹指即逝。即使是王俊凯这样一腔热血的中二少年，满心都是进击啊奋斗啊之类的积极词汇的人，在如今的台上唱起这首训练初期唱过的歌，也不禁多了点感慨。
至于他感慨的是什么，台下人没听出来，只怕他自己，也未必能完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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